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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美人風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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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來呼風喚雨的陸都督從未這般氣過,可偏生眼前的人打不得,這一掌下去只怕又沒氣兒了,罵?反倒坐實了自己的心整個大歷誰敢說當朝東廠的陸都督是個□□無能的太監,是個把兒不行的?

除了朱深衣怕真的再沒其他人了。

沈香木制的窗柩震了又震,騎著高頭大馬的柳宿卻見怪不怪。

自打自家主子遇上了這慫龍,整個人有大半的時間都處在炸毛的狀態。

說他生氣吧,可他又對慫龍遲遲不動手,說他開心吧,可他又咬著牙幫子死緊。

這就奇了怪了。

陸知彌被朱深衣氣的差點兒背過氣兒去,一個凝眸見那慫龍眼淚包包的左瞅瞅右瞅瞅,仔細瞧瞧還瞧出了些委屈巴巴……

委屈?

陸知彌才覺得自己委屈。

他一個雄風四震的八尺男兒,竟被一個弱雞當成一個太監?!

朱深衣也覺得自己的話說的頗為不妥,這男人的臉面哪是說打就能打的?如今倒是好了,自己的衣領子握在那鋼鐵般的巨掌裏,她生怕那人一搖,一搖再一搖,自己的金絲寶甲便露了出來,再一扯,自己女兒身一暴露,就一刀抹了送進黃泉,她怎麽不怕?

虛。可什麽都不做,他陸知彌何時如此窩囊?

柳宿正在感慨自家的主子越來越懂得收斂脾氣了,便見明黃色的一坨從轎奩裏飛了出來。

朱深衣撅著屁股,臉蹭到青石板上被那人從轎內扔出來,那人的聲音還冷嗖嗖的:“柳宿,我們走。”

剛還說自家的主子脾氣好呢,這不,這看不懂人臉色的小慫龍又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了是不?

當下就得了令。

濃厚的灰塵被馬匹從地上激了一層又一層,不過須臾,撲在地上的朱深衣,一身明黃的衣服就變成了屎色。

待從地上爬起時,除了一雙眼睛還看得出本色,整個人如同從泥潭裏爬起來一樣。

鬧市上人來人往,有看客瞧見了這人落魄的樣子,指給身邊的人看了笑笑便走了。

行人攘攘,朱深衣從地上爬了起來,拍了拍身上的灰,風塵一迷,眼睛幹澀澀的痛,忙扯了袖子去抹眼睛,便聽見一聲清澈的男聲:

“衣衫都臟成這般了,還拿來擦眼睛作甚?”

繡了青竹的帕子被一只骨節的手握著。

厚重的灰塵黏在長長的睫毛上,一眨眼便是一陣痛,眼前的人哪能看的清?模模糊糊瞧見一聲白衣立在那,在這灰塵撲撲的塵世不染纖塵。

朱深衣伸出臟兮兮的手將那帕子接了,道了聲謝,便趕忙的將眼睛擦了。再睜眼時,那白衣男子卻在人群中漸漸隱去。

被帕子擦過的眼留有一股清香,不同於任何沈膩的花香,那香欲聞沒有,只在你不經意時聞見。

深衣不知自己是怎麽了,像著了魔,擠開眼前層層人群,惦著腳去尋覓那白衣男子,又跟在他的身後。

七彎八拐,那男子終是在胭粉氣濃重的雕梁畫棟中停了步子,轉身敲門。

門裏出現一個艷麗的女子,見那男子來了很是開心的迎了進去。

朱深衣站在一旁的石青獅子旁捕捉到了那男人一晃而過的臉。

她握住旁邊石獅子的腳,生怕自己就隨著他去了。

那男子,恍如謫仙。

若說陸知彌美,可美的太具有攻擊性,像出鞘的寒刀,沈而又鋒,眼耳鼻口處處完美,反倒失了真。

可那人雖五官不甚出眾,但靜則若畫,動則若詩,一撇一笑潤物細無聲,又不失氣節風骨,令人望之嘆之卻不敢窺探。

朱深衣踟躕了好一會兒,才將捏著石獅子的手握住自己的衣擺上了前去。

青石臺階不高不矮,上面被磨出了光,恰一踏上去有點兒滑腳,站在門外朝裏窺去,只見朦朦朧朧紮紫嫣紅一片,晃過眼快要迷住了神。

待穩了穩心神,深衣才擡起手敲了敲。

上好的實心紅木發出低沈的剝啄聲,不一會兒裏面出來女人嬉笑的說話聲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。

身上的衣服臟的像只花貓一樣,朱深衣皺眉,提著衣擺還未抖幹凈,門便開了。

“我瞧瞧哪有這麽著急都上門的客人,如今天還未黑呢!”

女音嬌滴滴的,柔荑握著門把手,腰肢懶懶靠在其上。

上下打量了一番外面的客人,衣衫臟亂,亦無亮馬和仆人,當下嫵媚的笑都減了三分,扭頭和後面的姐妹說道:“以為再不濟是個公子大人,哪知竟是那身無分文的叫花。”

話落,便要將這一心往裏窺的朱深衣關在外面。

門後的嬉笑聲更甚:“莫不是以為咋們萬花樓是個救贖窮人的地兒了?可不知咋們這兒是吃人不吐骨頭皮,他也敢來這?”

這吃字說的尤為暧昧,身旁的姐妹睡沒開過葷,誰不知這話的意思,捧著絹兒捂著嘴一雙雙瀲灩的眼朝深衣望去。

忽的,清澈的男聲在鶯鶯燕燕中劃開水波:“若真是花子,給他膳食便罷了,如今兵連禍結,亂象橫生,討個生活也委實不易…….”

話還沒完呢,就有妖艷的女子伏在那男人肩頭:“喲!差點兒忘了,蘇郎也是個布衣菩薩,既然蘇郎都發話了,萍兒,便將咋們早兒未吃完的飯菜拿過來吧。”

見屋內稍稍靜了,深衣才握住門帷,在調笑女子的鄙夷中開了聲兒:“先生多慮了,孤…….我只是來還你先前的帕子。”

朱紅的門被她支了一條縫兒,蘇良洲坐在搖椅上恰好能看見那人白皙柔和的側臉,微微打量,又見他衣衫灰塵撲撲,卻難耐精致考量,以為又是什麽朝中請他入仕的阿貓阿狗,當下的眼角的笑意便涼了幾分:“一個帕子罷了,沒什麽要緊的,公子無需在意。”

朱深衣即使再也遲鈍,也從那人微微皺著的眉知了自己卻是唐突擾了他的性,白帕子捏在手裏在眾目睽睽中便變得燙手起來。

她輕輕揚起一個微笑,道:“如此便打擾先生了。”

告的便是作別。

蘇良洲坐在搖椅上,瞇了眼望著那瘦削的身影從朱門中隱去,“慢走不送。”

“吱”的一聲,才踏過門檻,身後的人便迫不及待的將門關了,仿佛他是個什麽晦氣物似的。

深衣垂著腦袋,捏著帕子回頭看了看,苦笑道:“看莫不是被嫌棄了?”

“知道嫌棄了,可還不回去?”

熟悉而冷淡的調子在空寂的街道響起,莫名的戰栗從深衣的後背爬起,她以為這人早就走了,哪知他就守在這兒?!

棗紅的高頭大馬上坐著一個逆光的男子,看到眼前這人這般狼狽,心頭火更甚,他難得生氣一回這人看不懂麽?

按著他以往的性子早就將他殺了無數回了。

可待他思來想後又覺得將這小兔崽子丟在這大街上不是個事,七七八八給自己找了個為國憂慮的理兒掉頭找他。

可他倒好。

不怕不慌。

壓根沒將他放在心上。

轉頭就往花樓走,陸知彌氣急了反倒笑了:“怎麽?那裏面不好耍?出來怎生一副要死要活的勁兒?”

朱深衣自是知這人氣急,說的這些個話也火氣味甚重,可偏生累得緊,不願再和他慢慢鬥下去。

手也沒有多少力氣,繡了青竹的帕子被風輕輕一吹便貼著地皮刮到了別處。

她覺得好累,外面的世界還不如密牢的好,離了這虛假的身份,她什麽也不是,陸知彌這個人雖是時時刻刻想要她死,可等他還沒登基之前最不想讓她死的人便是他了。

強烈的夕陽光線握住薄淺的灰塵灑在浩浩蕩蕩的街上,眼睛酸酸澀澀,想必也是因此吧?

她順著陽光,仰頭看向那英俊的男子,道:“都督,我累了。”

陸知彌原本是想笑的,你是個什麽東西?本都督找了你半晌也未說一個累字,合著你玩著玩著就累了?

可那人肩膀頹的厲害,不似往日那樣慫頭聳肩,陸知彌覺得今日她身上那條緊繃著的線斷了,仰著頭看他,眼裏好像有星辰大海,又好像什麽也沒有。

他的心微微一動,將諷刺的話咽了下去,捏著韁繩別開頭別扭道:“累了還不上來。”

小人拖著沈重的步子,一雙小而薄的手遞到陸知彌粗糙的大掌裏,突然其來的溫熱柔感讓他微微一震,隨即一個擡手將他提到自己胸前。

少年黝黑的發染了塵有些臟,可惜蹭到陸知彌的鼻尖反倒聞到一種奶香味兒,他駕著馬,順著風使勁的嗅了嗅,心道不過一個屁孩而已。

朱深衣原本沒打算睡得,可能因為背後的人軀體太暖,她試探的靠了靠,見他沒說什麽,便將重心後移,倚到了他身上,路途的顛簸與疲憊慢慢拉攏她的眼簾,男人清新的的呼吸縈繞在她身邊,想必,應是個好夢。

貓和老鼠什麽時候還能和平共處?

柳宿原以為都督會找那慫龍大發一場脾氣,可天黑了,馬蹄聲陣陣響徹街道,他出門一看,卻見都督抱著那小人翻身越下。

他迎了過去,見那慫龍像只貓一樣縮在都督懷裏,眼睛瞧了又瞧,做了最壞的打算:“都督,你將這血滴子給毒死了?”

合著他在他們眼裏就是這麽一個人?

陸知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踏進陸府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阿~像單機一樣,還好有炮灰女鼓勵我,不然真的堅持不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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